【缜砚】《晏》两处凭栏(中)

  *金光布袋戏同人‧北冥缜X砚寒清

-前面忘记讲有瑶妃个性的私设了。反正这篇挂AU了,应该还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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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殿下要打个赌吗?』

  

  

  很痛。

  脑海中只剩下疼痛这个念头。

  明明知道只要放弃强撑,任由意识进入昏迷,就感觉不到痛楚,但是他还不能倒下,已经有太多次,神识迷离恍惚到涣散,可是他还不能倒下。

  不能。

  最后的挣扎是,靠在一片温暖上,于虚空中抓住了什麽,接着,知觉消褪。

  醒来时,仍然是伴随着过多的痛楚,呼吸被逼压着只留下相当小的空间,他转动着眼珠,只见熟悉的背影在一声叹息后向他走来。

  接着一顿。

  「殿下,你醒了。」

  「嗯。」

  北冥缜的脑子还一片混乱,他的伴读就毫不犹豫地将新药按上他的伤处,他只得闷哼一声,继续在对方毫不心慈手软的包扎中痛得想直接再次昏睡过去。

  「你在生气。」在被扎扎实实地包扎妥当后,北冥缜总算有馀力开口,换得的是他的伴读一句:「微臣不敢。」

  「是不敢,不是没有。」北冥缜说着,却又感觉对方似乎按了按自己的伤处,顿时痛得差点要飙泪。

  「殿下,微臣说过了,凡事务必量力而为。殿下觉得直接挑战左将军算得其一吗?」

  「是你说,我读书无能灵活运用,若往他处而行,亦有未来蓝图,重新振作,他日必有一番作为的。」

  那人又重重叹了一声,处理好腰上的伤以后转而向手臂,「殿下对微臣说的话总是比书册上的诗词记得清楚。微臣这伴读也称得上失败了。」

  「你说的话,自是比诗词要合用得多,我当然记得。」

  「殿下,」伴读手上一顿,「说话的时候不要整个人靠在微臣身上,看上去可信度会比较高。」

  「很痛。」北冥缜整个人靠在对方胸口,那人身上本来的茶香与笔墨的味道全被药香掩了过去。

  「如果真的知道痛,请吸取教训,左将军本来就不是会留手的人,军人一向如此,这次是殿下的不是。」

  「嗯。」

  「殿下真的有在反省吗?」

  「有。」

  「那殿下可以从微臣身上起来了吗?」

  「不要。」

  「殿下,身为一国皇子,最起码也要礼仪端正,如今此番,成何体统?」

  「对你,无妨。」

  「……微臣自感失职,请殿下允准告老还乡。」

  「不准。」

  「三殿下,你让微臣为难了。」

  北冥缜缓缓睁开双眼,「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我不想放弃,文途已是死路,从军才能帮上父王,比起思考,或者进言政策,这比较适合我。」

  「殿下若已决定,微臣也不会多说什麽。」

  「可是我想听你说。」

  「殿、下……」

  这个停顿的意思,当时的北冥缜还不明白,唯有时光匆匆而过,淡去记忆,抹去那些不平整的痕迹。

  终究北冥缜转从武的时间略晚了,儘管天资以及努力程度补足了这点,奈何身上的伤只增不减,他的伴读自然每次包扎都得公报私仇一番,并不至于影响到伤口癒合速度,反倒是让北冥缜越来越能忍痛了。

  但是与此同时,他黏着伴读的时间也长了,七岁以后,他便离了原本养育他的妃子宫中,回到母嫔那裡,大约也是在那之后不久,遇见他这位除了自己以外几乎不在人前现面的伴读。

  从伴读入宫的十六岁到当时北冥缜的七岁,是九岁的距离,从北冥缜的七岁,到成年的十六岁,又是九年,北冥缜时时想着,就算过去九年,他也无法追上那九岁的差距。

  而伴读总是说,殿下怎麽好像完全没有成长。

  知道那是对方激他的话,他仍是耐不住有事无事往对方身上靠的习惯,伴读则从最开始的纵容,接着板起脸孔拒绝,至今似乎已经放弃了,只要不是在人前,便也随他。

  实际上这段时间并非真的如伴读所说的那般全无进展,北冥缜的武技一直在提升,虽然还是打不过时常挑战的左将军,但左将军倒也放心将王下御军交给他对练,是以,北冥缜和王下御军也算是打出了交情,尤其当王下御军越来越无法招架他的攻势后,反倒激起军中一片打着「我们怎麽能输给殿下!」旗帜的自主训练浪潮,面对日益精进的王下御军,左将军表示他很欣慰,更乐见其成,因为这也算得上是一种误打误撞的双赢,有这层因素在,左将军便更欢迎北冥缜前去挑战了。

  至于他的伴读因此医术日益精进也是很正常的事,虽然北冥缜听对方拐着弯抱怨的次数也更多了些,对此,北冥缜反而感到开心,毕竟一开始,对方是并不与他多话的,守礼到他怀疑对方其实是太子太师之子,不过对方也不是真的那麽保守,虽然没办法和其他人说关于伴读的事,但对方给他的助益良多,哪怕在文学上对太子仍难望其项背,和原本相比也算是有长足的进步了,因此,在太子太师也认为三殿下表现越来越好的前提下,伴读便接受了北冥缜花更多时间请教他这件事,否则,伴读似乎越来越不愿意来了,儘管北冥缜不晓得原因,但是对他来说,这是除了母嫔以外第一个对他好的人,虽然一样只是履行职责,却既没有敷衍了事,也没有露出嫌弃的神色,他本来就没有其他皇子那般受父王喜爱,他与父王之间似乎总是隔着一道牆,只要他在这道牆后,父王就看不见他,然而他也对这道牆无计可施,只能永远待在父王的视线之外,因此即便宫人也未必待他如皇子,这偌皇宫裡,除了瑶嫔以外,他彷彿无根一般。

  而在伴读出现的这几年间,他因此感到寂寞的时间已经变少许多了,虽然碍于礼俗,他无法常常随侍母嫔身前,但是只要他的伴读一来,他心裡的阴鬱总能一扫而空,也不那麽在意宫人以及朝臣对他的闲言闲语,渐渐想通,他人的看法与自身自我认知的分野,慢慢地也不会因为父王的事情而感到沮丧,北冥缜觉得,这都是伴读的功劳。

  但是那算是走样吗?

  他不晓得,想更加靠近对方的念头是从何而来,只是能靠在他身上而已也不够,想要有更多时间和对方在一起,想要与对方有更多接触,想要……他已经不知道到底自己想要的是什麽了,为了抒发渴望而不可得的焦躁感,他越发勤奋地去找王下御军,结果吃不消的士兵们最近都不肯跟他对练了,最后还是左将军亲自上阵把他摔打成伤,等不到人的伴读在左将军离开后,才来把他扛回去。

  他在伴读背上胡乱想着对方的力气其实不小这种事情,所以被放到床上的前一秒,他忆及对方包扎时的力道,还曾一度以为自己会再被摔下去一次,但是对方只是闷不吭声地给自己上药,他喊了对方几次,都没得到回应──北冥缜平常不会这样,只是一阵突来的慌乱将神经逼到极限,于是最后一道防线紧绷到断裂以后,他就自顾自地说了许多话,内容零碎,毫无逻辑,但都是他真实的想法,包括希望对方一直在身边,害怕对方一去不回,在他身边的时候就不那麽寂寞了等等,他说了很多、很多,比他一整年和伴读以外的人说的话加起来还要多,然而并没有得到对方的隻字片语。

  北冥缜越说越没有底气,也越来越小声,最后乾脆不去看伴读,却还是落入了几乎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麽的窘境,满身的伤就这样一点一点被闷不吭声的伴读包扎处理好,伴读将东西收掇完便要走,袖角却被拽住,回头一看,北冥缜直直看着他,眼底是迷惘以及求助。

  伴读只得无奈地回答:「殿下,微臣真的不知道殿下在说什麽。」

  「但是,我的问题,一直以来,都只有你才能回答。」

  「那殿下的问题,到底是什麽?」

  「我该怎麽办?」

  「怎麽办?殿下想要怎样的结果?」

  「我希望我不要再因此难受。」

  「只是这样吗?」

  听见对方的回答,北冥缜愣住了,这原来是很简单的事情吗?

  「微臣有一药方,须要殿下配合。」

  「何药?」

  「这方法虽然一开始会让殿下更难受,但久了,也就好了。」伴读挪开北冥缜的手后继续说:「从明日开始,微臣便不会再过来了,请殿下善自珍重、努力,微臣相信殿下做得到。」

  「你是什麽意思?」

  「殿下所须要做的就是忘记微臣的事情,除此以外的方法都是治标不治本。」

  「若我不愿呢?」

  「那微臣无能为力,请殿下另觅良医。」

  「你是不是知道这是什麽意思?」

  「微臣不知道。」

  「看着我说话。」北冥缜拉住伴读的手,对方很慢地转头看他,北冥缜第一次看到对方面无表情的样子,顿时一阵心虚袭来,差点便要松手,意识到这点后,反而赶忙抓得更紧,紧到伴读的手腕应该已被抓红,但他仍不敢松手。

  「那殿下想要怎样的答案?」

  「你,不要走。」

  「那,殿下要和微臣打个赌吗?」

  「赌什麽?」

  「就赌殿下,什麽时候会放弃。」

  「我为什麽要放弃?」从以前到现在都是,北冥缜不明白,为什麽总是自己要放弃?

  被位分高的妃子抱养,被要求要放弃对母嫔的思念,被父王所疏离,接着放弃被父王亲近的希望,好不容易到七岁,得以回到母嫔身边,因为礼俗,又得放弃和母嫔待在一起的时间,接着又因为文无法成、而这一块也已有太子作为标竿,所以他得放弃,另觅其他出路,再因为不受父王亲爱,所以宫人对他时有不敬、怠慢,这些他都放弃去争取了,为什麽他好不容易又有了想要的,还是得放弃?为什麽还是不能要?

  他只是,不想和对方分开而已。

  连这样也是奢求吗?

  「你,也一样,」北冥缜松开手,低下头喃喃道:「其实讨厌我吗?」

  一声叹息吹拂过发旋。

  「殿、下……」

  接着额前的发被顺开,额头上有柔软的触感。

  「微臣不为殿下做任何决定,」

  北冥缜瞪着眼抬起头。

  刚亲吻他额头的伴读为难地微笑着:「殿下放弃以前,微臣不离开。」

  半晌后,北冥缜眨了眨眼问:「你发誓吗?」

  「要发誓啊?」

  「要。」北冥缜一脸认真地回答。

  「唉……微臣知道了。」

  他们之间那九岁的距离,无论多远,那个当下都似消弭无形。

  后来伴读再出现的时候,北冥缜已经拿着这段期间唯一的一封信焦急地等了他数日了,北冥缜看对方的膝盖似乎有些无力,赶忙去扶他。

  「抱歉,殿下,微臣无法发誓了,还请殿下恕罪。」

  「那不重要,你怎麽了?受伤了吗?」北冥缜忙着要检查,却被对方避了过去。

  「没什麽大不了的,请殿下莫要挂怀。」

  「但是、」

  「殿下这几日,也去找王下御军了吗?」

  见对方有意转移话题,虽然非常在意,但伴读他从来就是个打定主意不说、就怎麽也无法让他开口的人,北冥缜别无他法,只好对方问什麽他答什麽。

  这件事就和往常许多事情一样,被伴读揭了过去,像那些对方领着他读的书册,一页翻过一页,似时光一步一步向前。

  在他满十六岁那年夏末,封地和封号都拟好了,等开春便要前去,果不其然,是武职,却没想到,是离皇城那麽远的边关,诚然边关要建功立业是比城裡容易许多,也不会遇到太多掣肘,更无须应付城内或宫裡的繁文缛节以及细密繁杂的人际关係,对北冥缜而言,应当是相当好的位置才对。

  然而风言风语只增不减,镇守边关的分封,对有心人士,特别是鲛人一脉而言,更加证明了他们当初没有因为瑶嫔是鲛人就去拉拢三皇子的选择是正确的,因此奚落得更厉害,鲛人妃嫔是不少,但诞育皇子成年的鲛人,却唯有瑶嫔一人,宝躯一脉未珊瑚贵妃儘管没有子嗣,鳞王却给予她十足的信赖与恩宠,相对来说,瑶嫔反而看上去要不受宠得多,显然子嗣并非重点,即便诞育皇嗣,但有谁不知道边关最远皇恩,且三王之乱后,握有兵权反而表示地位更加不稳──皇城这边随时能寻由头便将他冠上不臣之心的罪名,本就离带罪之身只差一步,「锋王」这封号将这层猜忌更加赤裸裸地暴露出来,加以发现鲛人隐有被宝躯打压之势,鲛人一脉更是慌了,亟欲寻找重新站稳的根基,是故北冥缜的远封,成了他们发洩的出口之一。

  对于这些口头上的攻讦,北冥缜早已习惯,并不怎麽放在心上,他在意的是,要离开母嫔以及伴读这件事,儘管以他的年龄,伴读一职早就不再需要了,但是对方信守当时的诺言,一直陪在他身边,对方都没走,他更不愿由自己这方别离。

  矇矓的情感随着年岁过去,几度春秋寒暑,守得云开见月明,北冥缜逐渐理解到自己所抱持的是什麽,并没有多少牴触的情绪,对他而言,彷彿只是花有开谢这般再正常不过的事而已,没有什麽不对,可是,他不知道对方是怎麽想的。

  那日他拉着对方的手,说出一句「我喜欢你」以后,沉默像毒一般,每吸一口,心肺就更往下沉一分,在面对比自己强的对手也不曾动摇的执着,唯独于此刻多了一分退缩,害怕听见对方说:「微臣真的不知道殿下在说什麽。」因为那会是,比拒绝更直接的拒绝。

  也许并不是真的过了很久,但对北冥缜而言却已经漫长得胜过了所有寒暑,他总算听见了伴读的声音:「微臣知道。」

  于是北冥缜愣住了。

  「殿下要是没有别的事情,那微臣就先告退了。」

  「你是、什麽意思?」

  本来已经走到门口的伴读单手按着门板站定,但并没有回头看他,「殿下,你很久以前问微臣的那个问题,现在已经知道答案了,不是吗?」

  「你没有……」

  「殿下,微臣、回答过了。」伴读的手指在门板上微曲后,推门离开,留北冥缜一人在原地。

  他想了许久,才从对方的诸多话语中想起那句:『殿下放弃以前,微臣不离开。』

  「我不明白。」北冥缜喃喃自语着。

  但他太理解对方,所以没有勇气、也没有机会再问。

  冬天来得很快,鹅毛大雪纷纷,听朝臣说,瑞雪兆丰年,北冥缜站在花园中,白雪将他发上的那一抹蓝也掩了过去,寒冷的天,又是满身的雪,冻得关节都快不能动了,姗姗来迟的伴读才硬是把他推进宫裡,宫裡却也没燃什麽炭盆,虽不若外头那般严寒,但还是冷得叫人直打颤。

  「殿下这是做什麽?」

  「我想早点习惯关外的日子。」北冥缜的视线追着对方忙裡忙外,取了毛皮大衣往自己身上盖还不够,捧起自己的手又是呵气又是搓暖的,最后北冥缜听见他莫可奈何道:「微臣还是替殿下做点暖身的药膳吧。」

  ──他怎麽会不明白?

  北冥缜靠在对方身上,就像以前一样,但是他已经太久没这样做了,他闭上眼听对方说着:「这样被人看见不好。」之类的句子,却没有感觉到对方真的有心推开他,抵在对方胸口的额头彷彿还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心跳。

  喉头有些乾哑,但北冥缜还是问:「你愿意和我一起去边关吗?」

  北冥缜感觉这人身体的僵硬,想抱上去的双手还克制在对方为自己准备的大衣中,已经出汗。

  「殿、下……。」他只是轻轻将手放在北冥缜双肩,并没有给予回应,这并不是令他意外的结果。

  他愿意再等等。

  然而,时间却无法等。

  后来的事情,非常像是话本裡才会出现的情节。

  但是对他来说,却是最真实而无可避免的现实。

  那年冬天很冷。

  鳞王原先对他的疏离,或许甚至上升到了厌恶的程度。

  因为他喜欢上了一个人,作为鲲帝男性,本没有阶级无法通婚的问题,然而那个人是男的,鳞王问他这件事的时候,他没有否认。鳞王让北冥缜自己想清楚了再回报,北冥缜却回答:「儿臣已经想得非常清楚了。」

  九年光阴,弭不平九岁的差距,但是用来相处,就不能说是陌生,三年时光不长,但让他思考他的情感该何以名状,他确实,不觉得能再更加明晰了。

  此举无法得到谅解,不会如同话本一般,存在既不负如来亦不负卿的双全法,鳞王随即将他禁闭于寝宫中,也封锁所有消息,许多天过去,除了瑶嫔以外,不算上送膳来的宫人的话,他没见到过其他人,当然也包含了那个人。

  因此当门打开,出现的既不是宫人也不是瑶嫔的时候,他短暂期盼过,见到的却是一个令他十足意外的人,他和对方本无交集,自然不明白是什麽风把人吹来的。朝中最炙手可热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师相,来看他一个本就不受宠、如今还被幽闭的皇子,这事情蹊跷得他再驽钝也能自己察觉到异状。

  「唉,没想到会如此不受殿下待见,臣还真是做人失败啊。」

  「师相,」北冥缜想了许久,仍旧想不明白该怎麽说才正确,便乾脆放弃,直接问:「请直接说明来意。」

  「既然殿下如此直接,那欲星移也不拐弯抹角了,殿下当知,此时正确的道路是哪条才对,殿下的坚持,是为何呢?」

  「正确的路,」北冥缜吸了口气后继续说:「师相认为真的存在吗?」

  「殿下认为没有吗?」

  「当时,你、父王以及我,只有我们三个人在殿上,事情的经过你都知道,我不认为,师相是来劝我的。」

  欲星移闭了下眼,手中的玉如意往前一挪,「那,殿下要打个赌吗?」

  「什麽赌?」

  「殿下可曾听过一句话叫『真相是越辩越明』?」

  「是。」

  「殿下要试吗?」

  「试什麽?」

  欲星移拿出一个掌心大小的玉壶,并不直接做答:「殿下认为此事的症结是什麽?」

  「子嗣。」

  「如果子嗣真的重要,殿下再娶妃也是相同,但王给殿下这个选择了吗?」

  「没有。」

  「殿下认为,这是为什麽?」

  「因为我不会接受。」

  「还有呢?」

  「还有什麽?」

  面对北冥缜的反问,欲星移叹了口气以后才继续说:「殿下已经成年,必须远封,而殿下将接管的,是戍守边关的定洋军,那裡虽不比皇城诡谲,但更需要专注与坚定,不容一丝懈怠,才能稳住军心,臣的说法,殿下明白了吗?」

  北冥缜歛下眼眸,「师相的意思,是我现在已经无法让父王安心了是吗?」

  「殿下如今,愿意听听臣的方法了吗?」

  他看着欲星移良久,最后点了点头。

  

  

  

  「他接受了。」欲星移看对方没多大反应的样子,忽然难得感觉自己被人摆了一道,大叹一口气后,起身道:「明日便会将药剂交给殿下,自此而后,谁都不欠谁了。」

  在欲星移离开后良久,原本坐在他对面的人才轻轻点了下头。

  隔日晚上,北冥缜原本就彻夜未眠,犯睏得很,却又怕睡去,适逢送膳的宫人敲门进来,北冥缜瞟了对方一眼,便道:「我不饿。」

  「但是师相特意交代,请殿下务必用膳。」

  「呈上吧。」

  「是。」

  北冥缜看着眼前几碟子繁複的珍馐,却半分食欲也无,他叹息,恍觉自己竟有几分像是他那位伴读的样子,毕竟多年常伴左右,不觉习惯已晕染上身,怀念之情一袭涌而上,手下动作便也迟了,筷子在几道菜间游走,最后还是留在白饭上。

  「你先下去吧,我不须要佈菜。」语毕,北冥缜便放下筷子,端起和饭菜一起送上来的瓷壶,倒了一杯茶,随着茶液生波,名贵的茶香也散开来。

  儘管如果被伴读知道了,他肯定会说,空腹喝茶不好,但现在他不在,而且自己就要……北冥缜心中一片闷气无处可出,便饮下了茶。

  「殿下,请恕微臣不敬。」

  北冥缜烦躁地转头望向不知为何还没离开的宫人,「怎样?」

  「请殿下记得一件事,微臣的名字是砚寒清,那麽,微臣告辞。」

  直到宫人出去,北冥缜沉沉呼出一口气,喃喃自语道:「我都要忘记他了,记得你的名字做什麽?」

  开春时,甫正式获得正式封号的锋王带着相比其他人还要少得许多的行囊,前往封地了。

  砚寒清站在高处看着要较其他皇子短去六成以上的车伍,心裡喃唸道: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要去的是什麽地方啊?

  分明是最需要物资之处,却带得比其他人都要少,是他教育失败吗?

  「怎样?是后悔还是心疼了?」

  崖上的风扬起了衣袍以及发丝,砚寒清没有回头去看身后的人,唯有继续凝视着那远去的车队,「微臣只是觉得,后悔的人是师相而已。」

  「唉,欲星移果然做人失败。」

  「当初是师相说,任何皇子都可以,只要微臣去做伴读,师相便不再纠缠的。」

  「用到纠缠这种字眼,欲星移对你可没有那种心思啊。」

  「师相,那个药,真的会让人忘记一切是吗?」

  「不会,只会忘记深爱之人而已。也就是说,他会忘记的只有你而已。」

  「这样……也好。」

  「不否认吗?」

  「这是给殿下的问题,不是给微臣的。」

  九年,很长了。

  这场梦,够久了,该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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