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缜砚】《晏》一厢情愿(四)

* 金光布袋戏同人·北冥缜X砚寒清

- 一切私设只是我自己的遐想,请不要被误导。

- 会雷私设的话,现在赶快按上一页都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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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微臣说过……」


  只不过稀稀疏疏的几点雪而已,和盏中一饮而尽後的残酒一般,不过是数个眨眼的时间,北冥缜却听见心跳声渐渐清晰,几乎耳鸣。


  被锁在喉咙之中的,不只是声音,还有被软禁在寝宫时,每次只差一些便要宣之於口的称呼,那是浓浊的空气中,唯一能有的短暂呼吸。


  此时的砚寒清看起来与陪伴他直到成年的伴读看起来太过相似,残留在心脏日益累积严实的尘封惯性似要破土而出,指尖几度颤抖,最後还是被他锁进掌心,痛觉不足以让他醒来,至少能阻止他前进。


  砚寒清眉心蹙得更紧,北冥缜不晓得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没有,在想起过往以前他还能照直觉而行,但如今,他进退维谷,察觉到那些直觉都带有过去的痕迹之後,他不能主动提起任何会牵动记忆的事,对於砚寒清,退避得太明显也不允,他不想引起砚寒清的恐慌。


  自己的记忆刚被灌入遗失的那部分时,那种忽然不知道到底该相信什麽的无措感袭击而来,彷佛世界正在毁灭,直到後来他才慢慢习惯过来,也是刚好那阵子战事频仍,他只要负责上阵杀敌就好,麻木在厮杀丶殚精竭虑於兵法,便无须面对,误打误撞地撑过了那一段最初的迷茫。


  昔时,北冥封宇曾经问北冥缜,为什麽不直接去问北冥封宇为何会疏冷他,那时他看着已经渐渐走向老迈的父王,无法开口告诉他,父王,其实儿臣想起来了。


  回皇城的这一趟,像是把他在边关风霜中割削得锐利的棱角,给磨得圆润了些,但看着皇城中的每个人在自己的立场中挣扎,眼见以往认定的是非对错崩解纷乱,他伫立其间,立足之地摇晃不稳,彷佛随时都可能崩毁。


  王位,那不是他担得起的。


  砚寒清那时问他,既然无心於王位,又为何要向他求助。


  他向来拙於言词,因此没有回应,否则便会暴露出,他那时的想法其实是,在一片混沌的记忆之中,却有直觉告诉他,砚寒清能帮他,甚至是,救他,救他脱离这一片混浊。


  直至後来他才明白那时候其实他想起的,是被软禁在宫里的时候,自己一次又一次,闭眼反覆温习曾经,多少次直接靠到砚寒清身上,汲取对方的温柔丶以及被在乎的感觉,接着发现他想要有个人能依靠,而不是继续带着满身伤踽踽独行,想要这个人留下,希冀他能长相左右,只要伸手丶就能碰触。


  北冥缜又将手心握得更紧,稀薄的雪没落多久,砚寒清还是维持着那个动作,没将那件罩衫还给他,或许时间其实并没有过上太久,紧绷让他已经无法正确地觉知时间。


  他想了太多事情,以致於,即使出於本能在那抹蓝白相间的身影向自己跌过来时,确实伸出双手去接,却反被抱了满怀。


  那件过大的罩衫,飘落在一旁,北冥缜的视线被吸引过去,尚且未能理解现下发生了什麽事,只听见砚寒清的声音:「没事了,殿下,没事了……」


  北冥缜任由他拍着自己的背,砚寒清明明已经不比自己高了──想到这点,他低下头,靠在砚寒清肩上,耳边是砚寒清向来沉稳的声音,却如棉絮一般,被微风吹着便起了细密的轻颤:「我们回家。」


  回……家?


  听着砚寒清的话,北冥缜茫然起来,接着,被猛然推开。


  似乎在组织自己的话语,砚寒清紧抿着唇,几次偷觑北冥缜,却因为还没想好该说的话语而缄口不言。


  北冥缜看着他许久,接着走向一边,明显感觉到经过砚寒清身旁时对方的僵硬,还是继续往前走。


  「殿丶殿下!」砚寒清赶忙回头喊住北冥缜,却见对方躬身拾起那身罩衫,抖落上头的尘土及雪,随後看向砚寒清的,是一双几乎透明的灰蓝色眼睛。


  压在双肩的沉默过於沉重,砚寒清不知为何,产生了好似再继续保持安静下去,北冥缜便会完全离开的感觉,尽管此时的他尚且不明白完全离开是什麽意思,却已经容不得他思考,从乾哑的喉头离去的话语如风刃刮痛着皮肉,「……微臣的记忆,似乎乱了。」


  「什麽意思?」


  话都说了,也不好只说一半,砚寒清便硬着头皮继续道:「有的时候,微臣会想起一些不属於自己的记忆,虽然听起来很像梦境,但微臣不是白日作梦,而是想起那些事情的时候,微臣分不清楚哪些是真实发生过的。」砚寒清顿了顿,「所以像刚才那样失仪,还望殿下恕罪。」


  「怎样的记忆?」


  听北冥缜没有怀疑的意思,砚寒清反而被哽住了,忽然觉得,难道只要自己说的,他都信吗……砚寒清不晓得自己为什麽忽然会在意起这种事,撇开那些杂乱的思绪,他回道:「现在又有些记不清楚了,想起来的似乎是殿下在大雨中跪了许久,起身时膝盖磨损严重,所以微臣担心殿下站不稳,才会急着想去扶殿下。」虽然现实是最後摔倒了。砚寒清继续说:「但是海境,除了千岁那时候以外,不曾下过雨。想起这件事情,就意识到这不是真实的记忆……」


  恍然察觉到自己用了旧时的称呼,砚寒清才要补救,北冥缜却已开口:「其实我也是。」


  「殿下的意思是?」


  「到见了母妃为止,我才发现我记错了一些事情。」北冥缜视线下落,对上砚寒清还是一身常服并无加裳的样子,便话锋一转:「有什麽话,还是进去屋里再说吧。」


  「抱歉,殿下的衣服……」


  砚寒清话还没说完,北冥缜便已将罩衫穿了回去。


  「无妨。」


  其他的话语,全被北冥缜这句给推了回去。


  似於近乡情怯的奇怪感觉,不知为何拉扯着砚寒清的步伐,然而有太多不解,只有北冥缜能解答。以前,他才是负责解答的人啊……。


  於是砚寒清随北冥缜回了寝宫。


  北冥缜让他待在内中,自己取了红泥炉烧起了水,看北冥缜认真的样子,虽然砚寒清以前也见过对方在雪中温酒,但还是微感讶异,就好似曾经见过对方单是生火就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的景象一般──但他确实记得,在北冥缜分封前,他对这位皇子几乎是没有印象的,如果见过对方身上满身脏污,他不太可能不记得。


  尽管之後看见北冥缜泡茶的手势熟稔,砚寒清又在心中讶异一回,他还是尽可能没有表露在脸上,北冥缜却像知道他的想法一般说:「以前喝不出茶水的味道,觉得能止渴就好,但最初误芭蕉到边关时,偶尔会拿出茶具,那时候……我在想,可能皇城的味道,是茶水也不一定。」


  「所以殿下是因为表妹而学会泡茶的吗?」


  「我请她教我,为了想起一些事。」北冥缜边说边将第一泡茶水倒入茶盘中。


  思绪几转,砚寒清选择先问:「殿下和表妹的事情……殿下说尊重的意思是,放弃了吗?」


  北冥缜望着紫砂壶壶口袅袅升起的白烟,敛下眼眸丶再缓缓张开後才重新面对砚寒清说:「我真的不明白你的意思。」


  「呃嗯……」砚寒清想了许久後,才勉强寻到可供继续对话的句子,「殿下之後,还会向误芭蕉求婚吗?」这种问法太过直白了,也许能用希望替北冥缜提供追求方式丶这样的理由带过去,但是砚寒清明白自己并不想那麽做,以及,他不愿意骗他。


  「她已经拒绝过我了。」北冥缜依然不懂砚寒清为什麽一直问这种问题,「误芭蕉说她会自己处理,不需要我插手。」


  砚寒清思考良久後,犹豫道:「……殿下当初,为何会向表妹求婚?」


  北冥缜一手执起壶耳丶一手按在盖柄上,斟了第一杯茶,推到砚寒清身前。


  「以前我曾经去探访过你的家族,那时候误芭蕉的家人也找上来,他们试图向我游说,让误芭蕉早日回家成婚,只是你我都知道,成婚不是她的志向,反而可能成为她的绊脚石,至少,误芭蕉是这麽告诉我的。」北冥缜一边说,一边倒茶。


  但北冥缜就算不提王爷的身分,也是个软硬不吃的。


  後来战事刚弭,他们又找上来,说了许多话,包括边关苦寒不适合她这样一个女孩子,包括再虚度年华下去大好婚事也要告吹,还有刀剑无眼,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父母在亦不当远游,她到这样危险的地方,自然是不孝……北冥缜原本就不擅言词,何况误芭蕉当时确实无端受了北冥皇渊攻击而重伤。


  那时的皇城,对北冥缜而言已经有了其他的意义,却也因为北冥华丶狷螭狂丶北冥皇渊等人的死,让他更不想继续待下去,於误芭蕉来说,也是如此,她的家族尚未放弃让她成家生子的念头,在皇城里连呼吸时的空气也污浊许多,加上误芭蕉的家人提了一句:「或者殿下是想留着凌衣当王妃吗?」话语中的讽刺之意,他听了也难受,最後才向误芭蕉提了成亲的建议,这在当时,是他能想到的万全之策。


  「但是被误芭蕉拒绝了,後来我先回边关,她留在皇城处理家族的事情,结束後才回返。」


  所以北冥缜完全不明白砚寒清所说的放弃是什麽意思,至於失恋,也和这件事不太有关。


  「是那个时候……」


  「你说什麽?」


  「没有,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北冥缜见对方没要回答的意思,将壶中剩馀的茶汤倒完,又泡了一壶。


  「我见过梦虬孙。……但是我也一直记错了,我是在关外遇见他的,不知为何,直到见了母妃为止,我才想起来我不是在天牢见到他的。」


  「天牢?」


  「我不知道为什麽一直记得,我去牢里看他,他拿着你为他重新做的袋子,问我一些事情。但其实,我那次去牢里,并不是因为梦虬孙。」


  实际上北冥缜走入牢狱中许多次,其中一次,碉命自尽而亡,其中一次,他对着曾经关押自己的空荡牢房,一面想起当初向来与自己对立的梦虬孙却愿意前来帮自己洗脱冤屈,一面凭吊後来就这样因为那封伪造的手谕而兵犯紫金殿丶最终未审便遭到问斩的所有士卒。


  并不是所有错误都能被原谅,也不是所有错误都有机会弥补。


  同样地,就算砚寒清想起来了,或许也什麽用都没有。


  「殿下向医官提过这件事吗?」


  「没有。但既然你也有这个症状,就表示太医令那边也不知道原因吧。」


  「……微臣惭愧。」


  「……那你知道,海境有什麽药物,会让人忘记特定的人吗?」


  「特定的人?」砚寒清原本想起来,鳍鳞会之乱後,北冥缜要回边关以前,自己曾经因为提起孟婆汤而让北冥缜情绪异常一次,但传说孟婆汤是忘记所有前尘旧事的药。


  「其他事情都记得,但只忘记一个人,以及和他相关的事。」


  「如果是失忆或使人健忘的毒物,太医令倒是有书册记载,但是殿下所提的,微臣没见过。」


  「那你记得二皇兄小时候的样子吗?」


  没想到北冥缜会忽然提起这个,砚寒清愣了下才回答:「京王殿下年幼时经常跟在王身後,因此记得。」


  「那我呢?」


  「这……」


  北冥缜的目光一点一点沉了下去,一壶茶已泰半被他饮去,但还是追不及空气将之冷却的速度,他提起紫砂壶将剩馀的茶水倒入茶盘中。


  「不须要因此感到为难。今日已经耽搁了你太多时间,你早点回去吧。」


  「为殿下效劳,是微臣职责所在。」


  「我知道。」


  砚寒清原以为北冥缜会像以往一般静默以对,不知怎麽的,在北冥缜回答以後,总感觉哪里不对了,明明说了很多话,原来尴尬的理由也消失了,但与北冥缜的距离却似乎拉远不少。


  「你等我一下。」北冥缜忽然说,随後便去了其他厅室,留砚寒清一人在原处。


  也是刚好没让北冥缜看见他因为思考而不住严肃起来的神情,砚寒清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第一次自己独身在北冥缜的寝宫里,他没忍住环顾过往请脉时须目不斜视而不曾仔细看过的内室。


  这次也没看见任何一位宫侍而显得相当冷清,尤其北冥缜一离开,温度便降低了许多。


  於是他用力吐出一口气。


  他想不明白,为什麽知道北冥缜的求婚无关情爱时他会松了一口气,虽然他也因此知道表妹到底在生气什麽了。


  一切刚尘埃落定的时候,误芭蕉独自留在皇城,除了回家里重申没有结婚的意愿以外,也将锋王对她求婚的事情,告诉了砚寒清,还说,让他不可以因为有人偷跑就放弃。


  只是,在误芭蕉回边关前,却忽然与他说,她走访亲戚时,因为砚寒清的母亲希望她能代为送些衣物给他,曾将误芭蕉拉到砚寒清房里过,那个时候,砚寒清的母亲身上戴着夜云母的珠炼,在突来的异香中,她们察觉了房中的珍珑髓──然而并不是误芭蕉记忆中的那颗,误芭蕉对他说时,对此也没有任何印象。


  由於和家里的关系并没有缓解,砚寒清至今仍没有回家过,尽管父亲那边在自己於皇城出名以後几度找上自己,但因为仍是无意於相位,总是与父亲不欢而散。


  那颗莫名出现的珍珑髓,虽然并非不在意,只是当时状况是那样,他也无心只是为了这件事而回家一趟。


  回家……说起来,尽管是错误的记忆,他为什麽会对北冥缜说要一起回家?北冥缜的家是皇宫,而他自己也有居所,他们没有要共同回去的地方才对啊。


  砚寒清饮尽自己杯中早已冷却的茶,想藉由灌入喉头的冷涩让自己清醒一点,才放下茶杯,走廊处便传来声响,他正要站起来,却一阵地转天旋,他随手扶上柱子,指掌却碰到一处细小的刮痕,他迷惑地望过去,那处刮痕底下还有数条痕迹与之平行。


  「砚寒清?」


  「啊……殿下回来了。」砚寒清不着痕迹地移开手,却旋即被一件镶毛披风罩得严实,暖到几乎是热了。


  北冥缜将两侧系带打了结,抚开因不合身而起的皱褶。


  砚寒清愣了下,接着叹了一口气,顺从地任由北冥缜为他戴上披风连接着的宽大帽子,让北冥缜送了出去。


  目送砚寒清的背影远去後,北冥缜走回屋内收拾茶具,意外於砚寒清的杯底已空,摸着冰冷的杯盏,他忽然怀念起每次生病时,都必然会有的温暖药膳粥。


  只是,是北冥缜自己先拒绝的。


  因为要是面对面的话,只会继续无用地被对方的一举一动牵起无端期待,期待砚寒清会想起过去。


  但是,很可能,他自己也快忘记那些事了。


  北冥缜忽然有些後悔,因为伴读不愿意在人前现身,他宫里服侍的人便一减再减,原本人就不多了,而在自己最终也迷失在紊乱的回忆中,而不辨真假之後,大约,也不会有人向他提起足以让他回想起来的事了。


  他走向砚寒清原先依靠的柱子,上面的刻痕,是曾经听闻过宫外孩童用来记录身高的方法,因为宫人惯懒,便没人留意到,一直留在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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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GM:Ólafur Arnalds的专辑《...AND THEY HAVE ESCAPED THE WEIGHT OF DARKN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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